月光寶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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扣除掉愛呼學生巴掌、愛叫學生上課時間替他跑腿、上課有時候會打盹之外,廬老師還真是一位好老師。

廬老師是我這輩子所見識到的第一位高人,他的道行有多高呢?我小五那年命定地分到他的班級裡,按照往例全班陽盛陰衰,女生只有11位,僅佔四分之一強。有這個慣例倒不是因為老師討厭早熟的女生,男丁眾多只是方便他所肩負的八佾舞訓練。八佾舞,就是928教師節釋奠典禮的重頭戲,三十六位身著黃衣的童男,手持翟籥,翟的頭部做成龍首,含著三根華麗的雉雞尾毛,當雉雞毛隨著雅樂舞動飄揚時,四周的鎂光燈便閃個「瑞氣千條」。

什麼是道統,公民課本裡有著標準答案,不過在盧老師心中,肩負了數十年的佾生訓練工作,更是艱辛的衛道者。他那時常說:「我退休以後,這就要失傳了。」並且時常不厭其煩地回述當年在阿里山上習舞的往事,在他時常陷入呆滯的臉孔中,剎時閃耀著歷史的光輝。為了維繫歷史的榮光,練習佾舞時,難免棍棒齊飛,畢竟接受日本教育的老師身上,或多或少沾染了東洋的鐵血。

老師極瘦,確有著粗壯的骨架,整頭白髮像維多科里昂(馬龍白蘭度)齊往後梳。天天肩著一個四方大硬箱,像是白嘉麗或是蕭芳芳才會有的大化妝箱。小學五年級的腦袋想破頭也猜不到裡頭是什麼,隔壁班的老師都提公事包,我們老師怎麼會背著化妝箱呢?

直到有一天,老師在故佈疑陣的數學算式中脫困後,心血來潮的介紹起他的化妝箱。原來裡頭裝的是照相機,如果沒猜錯的話,那應該是一台徠卡M3和一台哈蘇的120相機,和一些長短鏡頭。老師心血來潮也僅止於口述,完全沒有打開化妝箱的意思,他用著平常拿來丟人的紅色粉筆,在黑板上伊伊呀呀的畫了一個草寫的L。他說這是所有的相機中最棒的,什麼零下幾度還能用之類的小學生不太了然的話,順帶數落日本的相機科技追不上德意志的光環。就那麼一次,提起他的化妝箱。

唯一見到廬老師的像機的一次,是畢業生拍照留念的時候,無論是團體照還是個人照,都是由廬老師操刀。透過觀景窗廬老師凝視了全校的畢業生,雖然僅僅只是60分之一秒的瞬間,也足夠為小學生涯劃上句點。也只有那麼一次機會,看見廬老師操作著化妝箱裡的寶貝。其他的日子裡,我只看到廬老師肩著它,七點鐘就坐進教室,等著訓斥比他晚到的同學;四點鐘放學後,壓著微駝的脊樑,邁向公車站牌。那個箱子就那麼深鎖著,每天,肩來揹去的永不離身。

上大學後,有天下午瞥見那熟悉的身形,往後齊梳的白頭,微駝的脊樑肩著大型的金屬箱子,沿著小學的圍牆瑀瑀而行。不禁納悶廬老師不是退休很久了嗎?那時一張熟悉卻變得蒼老、消瘦的面孔,和藹的眼神朝我望了過來。

現在想想,那天應該大聲問老師好的,也許他會打開星光烢烢的寶箱,也說不一定。可惜沒那機會了。

留言

Dubwoman寫道…
很鮮明的老師描寫!
匿名表示…
不只簡簡單單最年輕,最潮喜歡,心目中能夠瀏覽月光寶盒,心目中能夠感覺信和慶祝,生活中心不只舞台,不只眾心目中感覺,只落唔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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